论《狗镇》的戏剧化电影风格和思想内涵

摘要:导演拉斯·冯·提尔通过一种戏剧化的电影风格将《狗镇》呈现出来,充分利用了舞台空间与道具等,使人物、剧情的张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众眼前,深刻挖掘了人性善恶的问题,对于民主、平等、人权以及作恶、傲慢做出了反思和批判,发人深省,直击人心。这个看似是乌托邦的小镇,经过格蕾丝到来、丧失与毁灭的过程走向了死亡,反映出新民主主义的破灭,其荒诞性反映出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寓言意味。

关键词:《狗镇》;戏剧化电影风格;布莱希特;人性善恶

《狗镇》是导演拉斯·冯·提尔编导的一部悬疑电影,讲述了一个神秘的女子格蕾丝逃亡到了封闭落后、荒芜黑暗的狗镇,接受了以干苦工、做劳役为前提的居住条件,但是迎来的却是狗镇村民更加变本加厉的侮辱和践踏,父亲的到来结束了格蕾丝包羞忍耻、卑躬屈膝的生活,终于格蕾丝举起了复仇的屠刀,血染狗镇。导演采用了戏剧化的拍摄手法,独特的舞台道具、灯光等的绝妙控制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视觉冲击力,渲染出浓烈的压抑感,在舞台上有限的空间内极具表现张力地展现了人性的善和恶。尽管故事显得荒诞不经,却折射出了最真实的社会处境。

一、戏剧化电影风格

戏剧化电影风格就是以戏剧美学为基础,按照戏剧冲突律来组织和结构情节,它的表现方法包括戏剧性情节、戏剧性动作、戏剧性冲突、戏剧性情境等,在電影化的范畴内向戏剧学习和借鉴部分相宜的戏剧化的叙事方式,以完成一个故事的展示(1)。戏剧和电影本来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都是一门综合艺术,有人说,戏剧是电影的老师,电影又是戏剧的升华。《狗镇》是一部电影,但导演尽可能地为其电影的特性套上了戏剧的的外衣,通过戏剧的特点呈现出来,封闭的舞台场景更加放大了戏剧的张力,虚拟的舞台空间和简洁的道具突出其象征性。这就体现出了布莱希特的叙事剧理论在《狗镇》的舞台呈现上的运用,其注重“间离效果”[1],强调戏剧艺术对现实生活的干预以及观众对生活的思考。

(一)第三人称叙述的代入

影片选用旁白的方式进行故事讲述,夹叙夹议,带有叙述式的客观态度,这样可以有效地阻止观众和角色之间的感情混同,防止把观众专一地引入剧中人的内心,而是要让观众在静听故事的叙述和评析中作出判断。布莱希特认为,剧中人的性格不应引起观众什么兴趣,让观众注意的应该是剧中人的社会态度,以使感情效果让位给理性效果,直捷地使戏剧达到一定的社会目的(2)[2]。

(二)象征性的舞台道具

在极具造型化的道具和布景中,导演将格蕾丝通过工作所换来的小瓷人用实物表现,这充分体现出道具的象征性:小瓷人被摔碎在地上,仿佛碎裂的是真人,易碎的特质暗示了格蕾丝与狗镇居民关系的一触即溃,小瓷人是格蕾丝和狗镇相遇的产物,小瓷人的破碎则暗示着格蕾丝梦魇的进一步加深以及自我毁灭的开始。小瓷人以实物形象予以呈现,为的就是将狗镇村民的恶毫不掩饰地摆在银幕前,进一步探讨了善与恶的关系。还有玛莎家里的钟也用了实物呈现,这样不仅增加了现场的仪式感和神圣感,而且把观众的视线延伸到了空中,拓宽了舞台空间,丰富了视觉层次。汤姆经常以道德重整为由召集大家集合,就连之后允许格蕾丝居住的决定也是通过民主决议决定的,这个钟始终像一个神圣的眼睛在监督着大家的一举一动,但最后贪婪的本性暴露,人们与最初的道德重整的初衷背道而驰,就像狗镇中没有榆树却命名道路为榆树路一样可笑,充满了反讽色彩。

二、思想内涵

(一)人物的社会普遍性

起初,人们的善良只是伪装和保护自己的武器,不久,在利益面前,贪得无厌、穷凶极恶的本质就逐一暴露出来。不管是影片中的退休老汤姆,盲人麦凯,陶艺制作者丽丝,还是教师薇拉等,他们的形象都具有社会普遍性,导演冯·提尔显然把狗镇当作了整个人类社会的缩影。导演之所以设置虚拟的假定情境,就是想让故事的发生地变得模糊而不确定,产生一种陌生化的间离效果,使观众更容易跳出“狗镇”这个圈子,反思更大更复杂的社会生活。这个被命名为“狗镇”的舞台其实本质上就是一间人性的实验场,也不局限于狗镇的村民,而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场,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正是格蕾丝的善良和一次次的宽容,使狗镇的人们有了掌控格蕾丝命运的机会,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格蕾丝是在为自己的居住权买单。他们自始至终都站在一个施舍者的角度作恶,在一次次的压榨格蕾丝后,狗镇村民身上隐藏的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这七宗罪一起显露了出来!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正是这些将格蕾丝推向了抵抗与毁灭。

(二)汤姆的人性分析

汤姆和格蕾丝一样,都带有道德上的自我优越感,正如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所认为的,人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内驱力,将人格汇成一个总目标,力图做一个没有缺陷的、完善的人。这种为优越而进行的奋斗是内在的,不仅在个体的水平上,而且在一切文化的历史上同样进行着这样的奋斗,它引导着人和种族永远不断进步(3)[3]。汤姆作为狗镇居民的精神生活的领导者,他常以说教者的身份出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他的理论渗透到狗镇居民点点滴滴的日常生活当中。但是在整个故事中,他比任何人都更虚伪、懦弱和胆怯。常态下他是伪善的,一到关键时刻,他就会以出卖别人来保全自己,还煞有介事地找种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和格蕾丝一样,他迷信在民主自由的空间里,相信人性的善良可以遍地开花。当格蕾丝发现仁爱善良在人类的贪欲面前无能为力时,一忍再忍的她居然选择了更为残酷的诠释方法。汤姆把狗镇居民以及格蕾丝当作了一次人性的实验,就是为了进行他所谓的人类灵魂的哲学家道德家的事业,以佐证他那伟大的慈悲的灵魂?他对人性的不断实验以及在强权面前的俯首帖耳何尝不是对狗镇居民的丑恶,以及犯罪的催化与纵容?在他举报格蕾丝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摧毁了自己原来的信仰和价值观;并且在信仰崩塌后对邪恶强权做出了的彻底妥协、认可和投靠。

(三)“傲慢”的反思

影片最后格蕾丝和她父亲的一番谈话耐人寻味。他们提到最多次的一个词是“傲慢”,格蕾丝认为父亲以掠夺为天经地义便是傲慢,而父亲指出格蕾丝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衡量别人却不能公平地衡量自己才是傲慢,当一个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无下限地宽容,不给他们机会更是是极端的傲慢。在父亲看来,人们不过是狗,不过是按照他们的本性进行反应,所以就应该给他们教训,鞭打他们,让他们不再一次又一次的依照本性反应,这充分暴露了丑恶的人性。如果把格蕾丝当作是民主、平等、友爱、和平的象征,那么她父亲则是专制、等级、强权、暴力的象征。当初格蕾丝离开父亲,来到狗镇,一再地忍受村民给她的屈辱和痛苦,但这正是她满足内心优越感的方式,也是让她自己升华的方式。在影片结尾,狗村再次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变化,仿佛之前仁慈微弱的光线终于拒绝再为这个村落掩饰,突然间格蕾丝再也无法想象那些醋栗丛还会在结实,只看到眼前的荆棘,光线照亮建筑的坑疤裂缝和村民的丑陋,霎时她变得了然于心。她要是和他们一样,她绝对无法替自己辩解,绝对无法原谅那些行为。她的磨难痛苦终于获得平反,要是有人有能力加以纠正这些人,那就必须为别的城镇这么做,为全人类这么做,尤其为格蕾丝这个人这么做。在罪恶的驱使之下,温暖渐渐被腐蚀残尽,从心底绽放出黑暗之花,将善良和仁慈抽离,狠狠地踩进泥淖里,回避自己的黯淡和不堪,得体的皮囊底下却是腐烂的灵魂。

三、结语

拉斯·冯·提尔的电影诠释,通过其严谨的叙事结构、灰暗冷峻的画面风格、简洁的造型布景令人耳目一新,同时还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他通过这个感伤的故事竭尽全力地打破了观众的心理道德防线,讽刺了人性背后丑陋、虚伪的嘴脸,嘲讽着这个布满弊端陋习、需要像狗一样被调教被整改的世界,充满了哲学思辨,它是在显微镜下放大的社会,同时也是人性的缩影。尽管最后格蕾丝通过父亲的权利惩处了狗镇上的村民,但是人类社会的不平衡仍到处存在,因此人类内心的邪恶仍然在外部世界大行其道。但是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固执而纯粹地坚持自己一以贯之的善良和温和。孟子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也许就是我们追求善良的最大意义。不管电影里还是现实里,做人,我们不该抛弃善良,但如果人人都是自私邪恶的,那这个世界才是悲剧的。所以,善良没有错,但我们不能去欺负和伤害善良的人。

注释:

(1)360百度百科“戏剧化电影”的概念。

(2)引用余秋雨的《戏剧理论史稿》中对布莱希特叙事剧理论的解读。

(3)引用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自卑与超越》中对优越感的解释。

参考文献:

[1]陈柏健.试论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J].外国文学研究,1980(03)

[2]余秋雨.戏剧理论史稿[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09)

[3]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自卑与超越[M].杨颖,译.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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